第二十九章 十七岁 近在眼前的相思
阳光洒进窗框,在木地板印下一个田字,细微的尘粒在光照之下有如金粉般飘著。木板搭制成的尖锥形天花板不难看出这里是小木屋的阁楼。房间的角落堆著许多杂物,但看得出来是经过整理的。墙角靠著一张旧床,木制的床架刻著岁月的侵蚀。
他躺在床上,半睁著眼,愣愣地盯著伏在他右臂睡著的卡西奥佩娅,呆看著而不语,彷佛她是只要他一出声就会吵醒的睡美人。
他就这样凝视著她好长好长一段时间,无数的思絮有如重启的沙漏般开始流转,好多、好多的矛盾与煎熬闪过他脑海,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,依然只是静静地看著她,唯独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多了些柔暖。
良久,他徐缓地伸出左手,轻轻拨开覆在她脸上的绺绺墨绿发丝,一张思念已久的面容映入眼帘,他的手温柔地拨著发丝,深红的眼眸映上一层蒙柔。
「唔嗯……」她慵懒地轻吟一声,灰透的秋波缓缓睁开,轻晃著头,试图甩开睡意。
待她意识到唤醒她的竟是那已躺在床上好久好久都不动的人,她的神情也就如眼前的他一般,愣愣地望著,内心积聚许久的思绪几欲转为话语,却梗在喉咙出不了声。
深红的眼眸对上灰透的双瞳。两人就这样凝视著彼此而不语,若不是偶地发现对方的眼睛眨了几下,或窗外此起彼落的虫鸣鸟叫,他们都还以为时间已经静止了。待那洒进窗口的阳光照射的角度偏移了数公分后,才终於有一人打破沉默。
「……你一定饿坏了吧?我、我去弄点吃的来。」卡西奥佩娅说完,便仓促起身离去。
泰隆望著她匆匆离开的背影,还来不及叫住她,告诉她自己不饿,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除了不饿之外,似乎又有某种理由促使他想留住她。
她离去不久后,他的视线渐渐地由门框转向自己,坐起身,环视著自己的状况。层层绷带裹著赤裸的上身,在他的印象中,胸、腹、背、双臂……无一不是深入骨肉的伤口,但那些伤现在都复原得不错,想必是在自己昏厥的时候,受到细心的照料。除此之外,眼皮上仍隐隐作痛的伤,害得他每眨一下眼就要痛一次。他接著确认双脚的状况,躬起左膝,一阵筋肉的痛意升起,他判断是拉伤,但不致影响行走。
一阵脚步声传来,他抬头往门口一瞧,却发现走进房门的并非是卡西奥佩娅。
「莎……肖娜?」他惊愕地说道,撑开眼皮的瞬间却让他痛得后悔。
「别那样叫我。」她穿著蓝色的长大衣,一头长发随意地束著,以及那把吋不离身的十字弩挂在背上。她走近床槛,一对黑眸上下端倪著泰隆的伤势,还没等泰隆开口问出满腹的疑惑,便说:
「你伤得很重,昏睡了七天,若不是那位女孩,你可能……」她轻叹。
他沉默,试图理著混乱的回忆,但想不起什麼细节,便问了下一句:
「这是哪?」
「德玛西亚边际山林,我外出的居所。」她简洁地回了两句。
他望著窗外的树林思考了数秒,随后再度问道:「为何要救我?」虽然他与这位女子仅有过一面之缘,但对她的印象却是绝对的冷傲,自然对她的出手相救有些意外。
她哼笑了一声。「不过是尽我的责任罢了。」
「责任?」他不解,转头看著她。
「我若没出手救你们,你们不是饿死在深山里,就是……」她停顿,伸手移开镜框,纯黑的双眸凝视著泰隆,肃穆地说了下一句:
「被黑暗逼上绝路。」她冷冷地说。
他闻言一愣而追问:「黑暗?你指的是?」
「哼,我才好奇吧?不过,问你大概也没用。」她又叹了口气,背向泰隆,坐上床缘。
「那晚,我追踪著那股浓烈的黑暗气息……」她回想著当天的细节,接著说:「而后发现那来自一只红眼乌鸦,而它正在跟踪你们。」
泰隆的眼神黯淡了下来,似在思考一件严重的事。
「……黑色玫瑰。」他缓缓地说出这四个字,一股忿意油然而生,同时感到喉咙一阵乾涩。
她听见那四个字便顿时无语、眉头深锁,陷入沉默。而泰隆也一样沉著脸,不自觉地握紧拳头,思考著整件事情的症结点。
「肖娜。」
「别那样叫我。」她背对著他回道,语气有些无奈。
「你曾说……你为何而战?」他看向她,等待她的回答。
她微微转头,眼神极是犀利,沉沉地开口:「猎杀、世界的黑暗——」
他直直地盯著她看,眼神似在传达什麼暗语,她斜眼看著泰隆,双眼依旧透著深邃的冷冽,他们就这样对望了数秒。而后,她用低沉的嗓音反问:
「……你呢?」她记得上次可没听见他的答案。
「呃、那个……」
门边,卡西奥佩娅端著托盘,对房内沉重的气氛感到不解。
「呵。」
肖娜轻笑一声便起身,缓缓步向门出了去,头也不回。卡西奥佩娅偏著头,一脸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,见她下楼而走远,才端著托盘慢慢走向床边。
治疗癫痫的费用贵吗kground-color:#ffffff;" /> 「我……」她将托盘放在木桌上,怯怯地看著泰隆说道:「不晓得这合不合你胃口……」
见她悉心准备的食物,泰隆顿时语塞,愣愣地看著别处。她端起一碗热汤,用木汤匙搅拌了几下,舀起一匙,吹了几口气。
「喝一点吧。」她将盛著热汤的木匙缓缓移向泰隆的嘴边。
泰隆见状竟有些不知所措,支支吾吾地说:「谢、谢谢……」
她微微一笑,小心翼翼地餵著他喝了*一口。泰隆喝下了那小口热汤,一股暖意在口中蔓延开来,同时,心跳也随著温暖而加速。
他想对她说些什麼话,但却每每被接著来的热汤给堵住口,只能愣愣地一口接著一口喝,不久后他发现,汤的味道似乎有些苦,是不是她把药粉误认成盐巴了呢?
他们就这样静静地重复著餵汤的动作,直到汤碗见底。
「那个……好喝吗?」她红著脸,羞怯地看著泰隆。
泰隆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,却又吃痛地紧闭。她见状慌张地说:「啊,你的眼伤还未痊愈……我去拿药。」她起身。
他一把抓住卡西奥佩娅的手,不让她离去。
「不、不用了……」他的手紧紧地揪著她的手臂。
她的脸上泛著淡淡的红晕,一瞬间似乎忘了自己为什麼要起身。泰隆见自己失了分寸,随即放开了手,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「那……你还饿吗?」她吞吞吐吐地说。
「不……」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自己饿不饿。
「那麼,好好休息吧,把伤养好。」她微笑,双手按著泰隆的肩膀,想让他躺下,但他反握住卡西的双手,撑直著腰,不肯乖乖躺下,她见状而疑惑的看著他。
「我想去走走。」他心想,再躺下去身体都要生锈了。
她一听便嘟著嘴说:「不行。」
她说完,便加重力道要将泰隆压回床,但他已经不想继续躺了,坚持移动身子要下床,卡西奥佩娅见他执意要离床又使了更多的力气要将他压回去,但泰隆不想屈服,抵著她的手想将她移开,却一个不小心使出过多的力量,将她反扑倒在地板上。
「两位,我要出门了,屋子里的东西尽量别……」
肖娜出现在门口,话未说完,看著两人的状态而匪夷所思。
现场一片沉默。
「嗯,别有太剧烈的动作,否则伤口可是会裂开的。」她挑眉,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后又离开了。
脚步声逐渐远离。
四目交接,卡西奥佩娅小脸红成一片,泰隆盯著身下的她而双眼发愣,心跳从来没有这麼快过,就连过去的出生入死都没令他像现在这样紧张。她微微移动身子想挣开,但尴尬的是,那只会使双方的肢体多了些更亲密的接触。
她的双唇微微绽开,似想说些什麼。泰隆凝视著她的面容,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麼无法马上起身,是因为身子还未痊愈的关系?还是其他的原因呢?
「泰、泰隆……」她羞涩地唤著他。
「抱歉……」他这才愕然地移开身子,满脸歉意。
她尴尬而不语,缓缓起身,由衣橱取了件斗篷披在他身上,说道:
「唉……我陪你去走走就是了。」
说完,卡西奥佩娅由泰隆的背后拥著他,缓缓拉他起身。泰隆转身,俯首看著她,他轻声说:
「谢谢你。」
她微笑,轻轻地勾著他的臂膀。「嗯,走吧。」
两人步出房门而下楼。徒留一把钢刀,安安静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。
他的手缓缓牵上她的小手,自然而然,十指逐地交扣。
屋外的森林小径,没写著通往哪里,但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,只是静静地牵著对方的手,心里想著只要彼此都在,到哪都好。
两人缓慢地走著,翠绿的林荫伴随著悦耳的鸟鸣,不禁让她想起,她头一次踏出杜.克卡奥庄园,与父亲、姊姊还有泰隆搭著马车,到诺克萨斯城外的森林祭拜她的母亲。对比当时的雀跃,现在的她,雀跃之余,内心还多了些美满。
她边走边想,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。而泰隆虽然没像她一样挂著微笑,但在他深红的双眼之中,却少了平时的冰冷,多了些罕有的温暖。
他们都知道,已经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,没有机会好好面对彼此。
在两年前那场宴会之后,他就始终拒她於千里之外。她不晓得是什麼原因使他变得如此冷漠,但她始终相信,他们都在彼此的心中占据了很大的位置。
一年前,他消失了,背负著痛苦而离开,他们都试著要忘了彼此,但事与愿违。
在遥远的异地相思,因剪不断的思念而痛著,直至今日,这近在眼前的相思,是否能永远、永远地牵绊住彼此呢?
或许,他们心中的答案都是一样的。
不再为现实而妥协、不再违背心中的渴望,尽管全世界与他们为敌,但,只要彼此都在,就算即将迎来多少困难,也不想再苦於相思了。
曾经跌跌撞撞,也曾痛彻心扉,绕了好大一圈终於回到原点,才顿悟了寻寻觅觅不为什麼,就只为能相依相守,为彼此而活。
「我们,该何去何从呢?」卡西奥佩娅开口。这是两人出门许久之后的*一句话。
天色渐暗,夕阳的余晖撒在湖面上,她的轮廓好美、好美。他专注地凝视著她的双眼,心里思考的不是她提出的问题,而是不管他们未来该去哪里,他都一定会守护著她,绝不离弃。
「到哪都好。」他微笑著答。
山脚的湖泊波光粼粼,入夜而吹起的凉风,使他们下意识又靠近了一些些。
对望著彼此,尽管心中有千万的思绪,但几经良思后,却都转为无声的眼语。直至落日而出月,星河照亮了夜空,夜萤纷飞而起,他们才静静地拥抱彼此。
她依偎在他的怀里,两人坐在湖边的草地上,看著一颗颗的星子填满银河。静谧的大地不如他们想像中的那样黑暗,黑夜中,有星、有月、有萤光,尽管是微弱的光芒,却足以让他们看清楚彼此的面容。
传染了癫痫疾病危害有哪些:14px;line-height:24px;background-color:#ffffff;" /> 可不可以、永远、不要离开。
他们都没问出口,但,那无论如何都会是相同的答案,是一个眼神就能连结的共鸣。
她枕著他的臂弯而阖上眼,他顺势将她勾进自己的怀中紧搂著,她感觉心头暖洋洋的,睁开眼而昂首看著他,一对灰透的明眸再度映入他眼帘,好似那湖水,清澈而动人。他情不自禁地抚著她的侧脸,那灰曈、那樱桃小嘴,无一不深深吸引著他。
他轻托著她的下颚,双唇柔缓地相接,两人一同阖上双眼,享受著绵情蜜意。不再有以往的矛盾、不再是以往的纠结,此时,那魂牵梦萦的相思,都藉那温柔的吻而传达至彼此的心中。
十指交扣而紧紧相依,沉醉於如梦似幻的缠绵悱恻。此刻,那些久积於心而挥之不去的阴影、那些长久以来始终拖得他疲惫的重担,都如寒冰消融、烟消云散。
他甚至忘了,当那把刀不在身边时,内心竟也能感到如此地平静与安稳。
深夜,他们回到了木屋,一同步上阁楼,却在房门口停下。
他单手将房门推开,示意她进房入寝,自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。
卡西奥佩娅疑惑地望著他,说道:「伤患就该躺著休息。」
「不。」
他半跪蹲地,轻柔地握住她的手。
「小姐一定好几天没睡好了。」
她闻言而语塞,事实上她的确已经连续好几天都不眠不休地照料著他,只有在累得支撑不住的时候,才会伏在他身边睡著。
她紧揪住他的手,眉头一皱,叹了口气。
「答应我一件事情,好麼?」她的神情有些无奈。
小儿得癫痫寿命or:#ffffff;" /> 「是。」他低著头,像是对主子献上忠诚一般。
「别再叫我小姐了……」
山西较好的癫痫病医院/> 语毕,交缠的双手握得更加紧实。他沉默了半晌,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平息内心的激动。
「是,卡西……」
待她入睡以后,泰隆缓缓走下楼梯,环顾著木屋内的布置,屋内黑暗无比,很好的光源仅有他手中的烛台。
屋内陈设著非常多的十字架、恶魔的标本与驭魔器物,他安静地穿越那些诡异的布置,往一楼的小客厅走去。火炉燃著烁烁焰火,肖娜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,凝视著火焰而沉思著。
「怎麼?」她对身后的泰隆问道。
「我想问你一些事。」
「问吧。」
「我昏迷的这段期间,外头的情形如何?」泰隆双臂环胸,盯著她的后背问道。
她轻笑一声而摇头,说道:「全世界的人都在找她。这段期间内,我已经看到不少诺克萨斯或德玛西亚的士兵出现在山里。」
这并不出乎他意料之外,但她却在下一秒扔了一份报纸给他。泰隆接过报纸,头版的标题却令他颤了一瞬,陷入沉默。
「这对你而言应该不是个好消息。」她沉沉地说。
他的双瞳映著闪烁的火光,神情凝重地思考著,右拳将那份报纸捏得紧紧的。
「你们很好赶快离开这里。」
当晚,他守在阁楼的房门前,握著钢刀而紧闭双眼,思绪万千。
时隔一年,他终於能回到这个位置上,一心一意地守护著房内的她
不同於以往的是,他已下定决心,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挥刀的理由。
但却不能不面对一个事实,
那就是,命运仍无情地将他们困在那逃也逃不出的残酷牢笼之中。
(未完待续)